村民打死小偷被追责，第一被告无罪释放，同案被告人被判十年有期徒刑——覃XX故意伤害案

 

案情简介

2001年3月15日晚8时许，黄X珍叫覃XX、刘XX与黄XX等人一同去看守村里的八角林，他们各自携带柴刀、尖刀、木棍，出发上山看护。晚12时许，黄X珍、覃XX等五人发现本庄黄X铨八角林的八角树上有灯光，便叫人去查看。确认是有人正在树上偷八角果后，黄X珍、刘XX即叫黄XX回村求援，黄XX把手中的尖刀交给刘XX，刘便持刀到附近巡逻看是否有小偷同伙。被告人覃XX、黄X珍则悄悄潜到黄X铨的八角树下，呵斥正在偷摘八角果的黄X阳下树来。黄X阳下树后欲逃跑，被黄X珍持棍打中背部，覃XX上前欲抓住黄X阳时，被其推下山沟，后黄X阳亦下到山沟，动手殴打覃XX。打斗中，覃XX被黄X阳用拳打中腰背部致伤，覃XX亦抽出柴刀挥砍。后来，黄X珍下到沟里援助覃XX，黄X阳见状即逃离，黄X珍遂与覃XX一起追赶。黄X阳躲藏于草丛中。此时，刘XX及回村求援的黄XX与众村民赶到，循着脚印和血迹找到了黄X阳躲藏的地方，并向草丛扔泥块，黄X阳被迫跑出来往山上逃跑，后被村民追上围打。同月21日黄X阳的尸体在山野中被人发现。

公诉机关以故意伤害罪对覃XX、黄XX、刘XX提起了公诉。覃XX的家人委托韦荣奎律师为其辩护。

 

辩护思路

在故意伤害案件中，被害人方面有没有过错、过错的严重程度，是辩护律师必须认真考察的事项。像本案的被害人黄X阳，其在偷盗八角果时被发现，因抗拒村民们的抓捕而引发了一系列的后续行为，这一事实必须首先确定。被害人的在先行为，如果是违法犯罪行为，其过错的严重程度是不言而喻的。但本案的公诉机关在起诉书中对此节并未予以认定，反而认为黄X阳是去抓山蛙，几个被告人只是怀疑其是偷八角的小偷，就实施了暴力伤害。这种认定无视本案众多证据体现出来的客观事实，有失公正。如果该观点不予以充分驳斥（公诉机关甚至举出了黄X阳的无犯罪记录证明，想以此证明黄X阳不会是小偷），则被害人在法律意义上，就无过错可言，而被告人的主观恶意则凸显无疑，量刑都会很重，更不要提基于正当防卫做无罪辩护了。因此，律师的辩护意见开宗明义，首先确立黄X阳是小偷的事实，然后围绕这个事实，结合案卷材料及辩护律师调查取证的材料，对被告人覃XX的涉案行为是否构成故意伤害展开论述。辩护律师认为，黄X阳盗窃八角果时被发现，后抗拒抓捕，将覃XX推下山沟，并追下来殴打覃XX；因双方当时强弱对比悬殊，覃XX是在其人身受到严重不法侵害时才抽刀挥挡抵抗，其当时的行为构成正当防卫；而其后，没有充分证据证明覃XX还有过伤害黄X阳的行为。故全案中，覃XX只有正当防卫行为，而无故意伤害行为，依法应当宣告无罪。

 

判决结果

    一审法院采纳了律师的辩护观点，判决被告人覃XX无罪；其余两被告人被判10年有期徒刑，该二人提起上诉后，二审法院维持原判。

 

覃XX故意伤害案一审辩护词

尊敬的审判长、审判员：

    本律师事务所接受被告人覃XX家属的委托，并征得其本人的同意，指派我担任覃XX等三人故意伤害案的被告人覃XX的一审辩护人。经查阅本案案卷材料，进行相关调查分析，结合庭审查明的情况，辩护人认为：被告人覃XX在本案中只有正当防卫行为，而没有故意伤害的犯罪行为，具体辩护意见如下：

    一、死者黄X阳确实偷窃了八角果 。

    有以下四方面相互联系，互相印证的事实可证明这一点：

    （一）当晚看守八角林的覃XX，黄X珍、刘XX、黄XX、黄X球亲眼看见黄X阳在一棵八角树上，用矿灯照着摘取八角（见五人的供述或证词）。

    （二）摸到那棵八角树下的覃XX、黄X珍看到树下有两个蛇皮袋， 一个白色 、一个蓝色，一只袋子里装有约四、五斤左右的八角果（见二人的供述）

    （三）当晚黄X阳被追至旱地，并被打倒后，他身边有一个白色蛇皮袋，里面装有数斤八角果：

    1 、被告人黄X珍承认是他把装有八角的白色蛇皮袋从八角树下拿到旱地里，放在黄X阳身边的（案卷第 78 页）；

    2 、有覃XX（案卷第 58 页）、刘XX（案卷第 82 、 98 页）、黄XX（案卷第 101 页）、黄X瑞（案卷第 159 页）、黄英X（案卷第 153 页）、覃X宏（见辩护人提交的《调查笔录》）等六人，证实他们在旱地里、黄X阳的身边看到过白色蛇皮袋，里面装有八角果；

    3 、覃X明亦证实他在旱地里、黄X阳的身边看到一个蛇皮袋，里面他没看，但后来听说里面装有几斤八角果（案卷第 137 页）；

    4 、黄X绍证实他听到村里人讲，黄X阳X偷得五斤八角果这样，装在一个蛇皮袋里（案卷第 150 页）

    （四）事发后第三天（即 3 月 17 日）黎岭庄的人再去看那块旱地（围打现场），发现那个白色编织袋还在，里面装有八角果：黄X英证实第三天他和黄X国、黄X瑞、覃X俊等四人去到现场，看见一个白色编织袋，内装五、六斤八角果，旁边还有矿灯、沙糕、电珠等，但黄X阳人不见了。（见辩护人提交的《调查笔录》）。

    以上四方面的事实，足以认定死者黄X阳在 2001 年 3 月 15 日 晚确实是在黎岭庄的八角林里偷八角。

    同时，公诉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黄阳东不是小偷，所谓“捉山蛙”之类的理由更是站不住脚：

    1 、公诉人提供了派出所证明，称黄X阳 1993 年 ---1998 年并无偷盗行为。辩护人认为即使黄X阳 93---98 年不偷，不等于其 98 年以后必然不偷；

    2 、辩护人在庭审时提交了对黎岭庄两位七十多岁老人的《调查笔录》，他们证实：黎岭庄“弄勒”（案发地）一带的山里根本没有山蛙；

    3 、就算“弄勒”一带有山蛙，在 3 月中旬山蛙还处于冬眠期，它们根本不可能出现，长年生活在山区里的黄X阳应该熟知这一点。据辩护人查阅科学资料：山蛙一般在水中冬眠，每年 3 月未到 4 月初才开始苏醒，而且刚苏醒的山蛙只在水里短距离游动，并不上岸。那如何解释黄X阳这种在没有山蛙的冬天、半夜 12 点、钻进别人的八角林、爬到别人的八角树上的“奇怪”行为呢？难道他去树上找山蛙吗？

    4 、就算黄X阳起初真的是想来找山蛙的，但想找山蛙和后来去偷八角果两者并不矛盾。一个人最初的目的完全可能和其最终的行为相反。要知道，去年新鲜八角每斤可卖到 8 块多钱，一个晚上如果能偷上几十斤，就值好几百块呢。不比捉山蛙划算多吗？

    二、确定了死者黄X阳的盗窃行为后，再来看被告人覃XX在本案中的行为，看看他是否构成故意伤害罪。辩护人想将覃XX在本案中的主要行为分三个阶段来论述：

    （一）第一阶段：覃XX和黄X珍摸到那棵八角树下，喝斥在树上偷八角的黄X阳下来，黄X阳下来后想跑，覃XX便去抓他，黄X阳用力踢他几脚，把覃XX踢下了山坡。在这个阶段，由于黄X阳在盗窃八角时被覃XX等人发现，根据我国《刑事诉讼法》第六十三条第（一）项之规定，对正在犯罪或者犯罪后即时被发觉的人，任何公民都可以立即将其扭送司法机关处理。因此在第一阶段，覃XX上前抓黄X阳的行为是合法的，也是我国法律所鼓励的行为。

    （二）第二阶段：覃XX被黄X阳踢下山坡后，黄X阳并不善罢甘休，还要行凶打人，他也跳下去，对立足未稳、几乎是半躺在地上的覃XX拳打脚踢，为保护自己，覃XX一手抓住树枝保持平衡，一手抽出柴刀在身前挥挡；砍没有砍中黄X阳，砍到什么地方他自己也不清楚。在这个阶段，首先公诉人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覃XX砍中了黄X阳；其次辩护人认为，即使覃XX砍中了黄X阳，他这样的行为也属于正当防卫，不构成犯罪。请合议庭注意以下几个事实：

    1 、尸体身上最重的伤口位于右腕关节桡侧下 1 厘处， 位于手腕的内侧（见《尸体勘验笔录》，案卷第 223 页）。这样的伤口很明显是在攻击别人时形成，而不是在抵抗时形成的。庭审时辩护人已经做了演示：如果覃XX主动砍黄阳东，黄X阳被迫用手臂挡，那么刀伤必然位于手背上或手臂的外侧；而只有黄X阳主动去攻击覃XX，覃XX被动的用刀挡黄X阳挥过来的拳头，才会形成这样的位于手腕内侧的伤口。因此，这个伤口本身也说明了黄X阳当时在攻击覃XX，可以说是咎由自取。

    2 、黄X阳体格强壮，他的拳打脚踢 对于刚滚落山坡、立足未稳、几乎无还手之力的覃XX来说是严重的不法侵害，当时覃XX腰部就被其踢伤：辩护人在庭审时提交的对四明村卫生所医生李XX的《调查笔录》和她开的处方单，证实覃XX腰伤红黑，还有由于淤血而形成的淤斑。这充分说明当时覃XX遭受到了严重的不法侵害。

    3 、其他能够证明覃XX当时被黄X阳打的证据还有：

    ① 黄X珍：“我到旱地时，那人已被我村人打倒在地，覃XX说刚才就是此人把他推倒，骑在他身上打他 ”（案卷•第 73 页）；

    ② 刘XX：“在回村半路上，我听到覃XX说他被那人推到水沟里，他与那人 搏斗等” （案卷•第 82 页）；“在回家路上，覃XX说那个人踢他，他就用刀乱砍那个人（案卷•第 248 页）；

    ③ 黄球绍：“八角林里有黄X珍、覃XX的喝叫声，有喊“干什么的”“下来”之类的话，夹杂有跑步声音、打斗的声音”（案卷•第 248 页）；

    ④ 黄保国第二天听别人讲述的：（覃XX和那个人滚下山沟后）“我弟黄X珍见状，就跳下山沟。下山沟时，覃XX还被压在地上 ” （案卷•第 113 页）

    ⑤ 覃XX供述自己对妻子韦XX说过被踢伤的事，后来自己买药来医（案卷•第 50 页）

    ⑥ 覃XX之妻韦XX证实，覃XX对她说自己被人踢伤腰部，腰很疼，后来他自己去买药敷，过了二天左右，他还说腰疼（案卷•第 164 页）。

    综上所述，在第二阶段，覃XX在遭到黄X阳猛烈拳打脚踢的情况下，为制止这种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，而抽出柴刀挥挡，这完全是正当防卫行为，而且也没有超过必要的限度。因为事实表明覃XX并没有砍黄X阳的头、颈等要害部位，而只是单纯、一味的推挡迫在眼前的攻击物———黄X阳的拳头。所以在第二阶段，覃XX的行为属正当防卫，不构成故意伤害罪。

    （三）第三阶段：黄X珍下来解救了覃XX后，黄X阳转身逃跑，黄X珍去追，覃XX这才缓过气来，后来也跟着追过去。此后从黄X阳躲进草丛 --- 到被发现后逃跑 ---- 到被追到旱地里围住打，这整个阶段覃XX没有再打黄X阳，因此第三阶段覃XX并没有伤害黄X阳的行为。所谓覃XX从后面追砍黄X阳、或者是在旱地里打黄X阳都不是事实：

    1 、案卷材料显示覃XX并未追上黄X阳；

    2 、同案被告人黄X珍、刘XX在预审的供述及两次庭审回答讯问时，或前后不一、自相矛盾，或言语闪烁、含糊其词，明显意在将罪责全部推卸到覃XX身上，辩护人认为二人供述不可采信；

    3 、事实也证明覃XX并没有从背后从砍黄X阳，黄X阳背部的伤口并非覃XX带勾的柴刀所致，这也反证出黄X珍的口供不实，如下图所示：因为覃XX的柴刀刀头有弯钩，如果砍到人的背部也只能是刀钩碰到，刀刃则无法接触人体。而刀钩是钝的，并不锋利，并且还隔着冬天所穿的厚重衣服，不可能形成《尸体勘验笔录》（案卷•第 224 页）上那样的纵向的锐器伤。因此死者的几处背部锐器伤不是覃XX所为。

    4 、覃X明证实：（在旱地里）“覃XX我没看见他打，他只是拿一把刀站在旁边”（案卷•第 137 页）

    综合这三个阶段可见，被告人覃XX在本案中自始自终都没有故意伤害黄X阳，其行为属于正当防卫，不构成犯罪。

    以上意见供合议庭参考。 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辩护人：韦荣奎律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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